钱谦益佚文一则

国家图书馆中华古籍资源库公布《春秋存俟》一书，其卷首有钱谦益《春秋存俟题辞》一篇，未见钱仲联先生所编《钱牧斋全集》，亦未见近人之辑佚者，应为钱氏佚文，今录于下：

羲文之画卦也，一画而已矣，彖之而彖，象之而象，爻之而爻。由是而有九师之《易》，由是而有孟喜、赵宾、京房、焦赣阴阳灾异之《易》，由是而有陈抟、邵雍皇极经世之《易》，由是而有俞琰辈参同、悟真之《易》，杂物撰德，无所不有，而易之一画自如。执一家以为《易》，而曰《易》尽于此，岂有是乎！夫子之作《春秋》亦然。《春秋》之jing文，大书特书，即易之有画也。左丘明以后，公、谷、邹、夹递相师授，为论注疏传者百千人，创立凡例，申明书法，穷老尽气，莫得而本，谓其不越乎《春秋》之大义可也，谓《春秋》之指要在是则不可。董子之言曰“《易》无通吉，《诗》无通故，《春秋》无通例”，此治《春秋》者之准的也。本朝治《春秋》者，余所取两家，新安赵汸专宗左氏，惜其沉沦凡例、未能大畅资中贯通之指。富顺熊过兼综诸家，惜其收采新异，未能尽芟季本舛谬之说，下是则无讥焉。近见闽中余希之、赓之《存俟》一编，遇其会心处，快然如吾之所欲言，且悚然言吾之所不能言也。不琐科凡例，不穿凿书法，网罗磅礴以精求圣人之指要；又不敢师心自用如卢仝所谓“《春秋》三传束高阁，独抱遗经究终始”者。余氏之《春秋》，与赵氏、熊氏为本朝三大师，又何疑焉。余少授是经，白首纷如，喜《存俟》之得我心也，因书其首简以志吾愧，且使后之治《春秋》者知以董子之言为宗，则于余氏之学，亦思过半矣。乙酉春王二月虞山钱谦益书于金陵官舍。

按此文有两点值得注意：

其一，言“谓其不越乎《春秋》之大义可也，谓《春秋》之指要在是则不可”，道出《春秋》学的实质，即古今春秋学著作虽甚繁，但这些注解者所理解的所谓春秋大义，则基本上是一致的，即所谓的尊王、大一统，乃至忠孝仁义等儒家伦理道德。只是在将这些要义与春秋本文接榫时，有不同的见解而已。

其二，钱氏称赵汸、熊过及余氏此书为明代春秋学三大家，这一概括值得注意，三家之春秋学也值得作进一步深入研究，或可以真正代表明代春秋学的基本特征。明代春秋学，学界关注较少，综合性论著目前仅见周翔宇博士论文《明代春秋学研究》，然于《春秋存俟》一书未曾着墨。

公众号：求是斋杂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