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本山的小品我并不大喜欢,但他表演的小品有一句话却让我难忘: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人死了钱还没有用完。我觉得这话是充满了禅机的。
这句话不可能从个人经验方面来说。因为,人死了是不应该有痛苦的。只有活着的人才有痛苦。而且,人在死之前还有钱用,至少说明,这个死去的人在活着的时候,并不缺钱,因此,这个人没有缺钱的痛苦。他过着有金钱保障的生活。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这句话如果得到正确的理解的话,应该是从灵魂不朽的角度来讲的。因为,人虽死了,灵魂还在,所以,人的痛苦是灵魂的痛苦。灵魂为钱没有花完而痛苦。由此可见,它是说人的灵魂是一个与金钱关切的灵魂。
如果,人的灵魂真的与金钱关切,那么,所有的善美都会失去价值。因为,照理说,不朽的灵魂居于永恒安宁的世界,这是一个完美的世界,爱钱的灵魂实在与之不相匹配。灵魂的本性是美善。正因为如此,赵本山把爱钱的世俗生活与爱钱的灵魂生活相统一,展示了一个独特的生命逻辑。从而,把爱钱的世俗生活极化了。而实际上,世俗的生活和灵魂的生活都应该有美善。当人们对赵本山的这句话认同的时候,会心的时候,一种生活的荒谬逻辑就展示在我们面前了。人们的认同和会心恰恰是对荒谬的认同和会心。这真是奇哉怪哉!
赵本山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他的艺术创作使他赚得盆满钵满,是因为,他的作品揭示了我们是生活在荒谬之中的。我们自以为我们是在追求美善的生活,但实际上,我们却是与美善相背反的用钱交换的生活。
揭示生活的荒谬本来应该是艺术的魅力所在,人们应该在荒谬的真相之中超出荒谬,回到对美善的追求的生命正途上,但实际上,人们却做不到。这使荒谬更加荒谬。如此,美善成了伪装,对美善的追求变成了一种表演。真实的生活被荒谬所统治。我们生活在荒谬之中,本山先生靠着荒谬而成功,这就有了一种强烈的反讽的意味和冲突的效果。
其实,想想,荒谬的生活早已被思想家所洞察。
夫子作为儒家思想的创始人,他把“仁”作为美善的内涵,要求生活被“仁爱”所充实。为此,他以礼乐政制秩序来为“仁爱”的实现提供制度环境,以至于,他把生命的最高境界界定为:从心所欲不逾矩,从而,“我欲仁,斯仁至矣”有了实现的路径和可能的境界。
然而,他还是指出: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最后,他自己说自己:知其不可而为之。这还算好,因为,他仍然一如继往地行走在让生命为“仁爱”所充实的道路上。但是,真实的生命展开实际上不是这样的,而是这样的:“邦有道则见,邦无道则隐。”“道不行,则乘桴浮于海。”如此,他也走向了生命的荒谬:知其不可而退避三舍了。
儒家的设想其实是非常好的:我欲仁,斯仁至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从心所欲,不逾矩。既有仁爱的崇高,生命的美善,也有相应的社会机制。特别是,当其与血缘亲情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在社会的层面上,而不是在政制的层面上展开的时候,仁爱就在我们的眼前实现。然而,在强政zhi与弱社会的格局下,恐怕“仁爱”也只能在血缘亲情的范围内来落实了。它不可能拓展出去。如此,生命的美善追求所发挥的价值也只能是维系生命的延续了。其实,这可能正是中国历史展开的某种真实逻辑。它说明,生命的伸展和社会的健全缺少条件。
作者:水心 公众号:道必中庸
文章末尾固定信息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