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坟那些事

自打记得我也开始跟着大人上坟，心底里的认知就是上坟可以不上课，可以不干活，可以不割猪草，可以不写作业，可以有一整天山里的信马由缰，还可以——玩火。祖先们的坟都埋在村子周围或近或远各个不同方位的山沟沟山顶顶山洼洼里，东一处西一处，南一处北一处的，骑一阵自行车再爬几道梁翻几座山。小时候是跟着爹清明上坟，所以没有找不到坟的现象，在爷爷奶奶还没过世前，坟里埋的谁对我来说也不是关键，反正我也没见过，也谈不上有感情和思念，更不懂这是一种传承和弘扬，反正这就是个大人带着小孩游山玩水的假期，年年盼年年上。

后来父母忙，我们都长大了，由我们兄妹仨去上坟，没了大人的约束和不自由，我们的开心指数就更高了，把带的祭品放在供桌上，然后用火柴点着纸钱，再看着纸灰漫天飞舞，那是一种寻来的乐趣。纸钱上印着冥国银行，那时候印钱的印板是爹自己刻的，第一次爹刻的时候刻成了英国银行，我以为人死以后都去了英国，后来爹改成了冥国银行，再到后来，就买成品的纸钱了，五花八门，额度也是居高不下，我常常羡慕先人们，一张一个亿的就要烧给一捆，我们一百的挣起来都很费劲。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了，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大概七八岁，笨头笨脑的，啥也不懂，但自打以后，晚上我就一直陪奶奶睡在黑黑的屋子里，所以后来怕黑怕虫怕鬼的我怀疑是不是那时候造成的，这种恐惧的陪伴一直到我上初中住寄宿学校，后来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到省城读中专，那时候信息不发达，等我放寒假回家时才得知奶奶去世了，我在奶奶睡过的耳房里睡了一晚上，以抚慰想念，但做了一个和奶奶有关的噩梦，就没有第二晚了。后来上坟的时候就知道坟里有爷爷有奶奶，但依然没多少悲痛的感情，隔代亲说的是老一代吧，我承认我是不是冷血，确确实实没多少家族感情。直到四叔去世的时候第一次尝到了失去亲人的悲痛。看着满院子四叔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家从此与他毫无关系，眼泪就根本止不住。

到现在为止，你说我孝顺吗，我上完婆家的坟再上娘家的坟，你说我不孝顺吗，我上完娘家的坟又上婆家的坟，但坟总归对我似乎没有什么吸引，坟里的先人我也不怎么思念，而且我一个女人，觉得哪边的先人都不是我的先人，我是没根的人，所以吸引我的永远是假期，和家人能相聚,能去游山玩水。

最近十来年，有些坟因为各种原因东迁西挪，有时候我们去就不知道先人乔迁的新居在哪里，有一年我和哥哥去上坟，哥哥前一晚上喝了酒，第二天带着我去上坟，可以准确的说那不是上坟，那是真正的巡山，好几个山头轮番的跑，就是找不到爷爷在哪里，最后找了个山洼洼，把纸钱给烧了，还吩咐，爷，钱已打到您账户了，您去银行里取，我们就不到您坟上烧了，万一烧错给别人，免得您老人家在下面打官司，我们的先人里也没个律师啥的。官司打输了钱就要不回来了，但无论如何您还是要保佑我们，虽然我们不争气，也没考上个祖坟冒青烟的红本本，但您必须保佑重孙儿们个个状元郎个个吃皇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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